00:25:00 於是,明明期中考還沒考完,行事曆上還有一個接一個的報告,就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去九份看芒花。在告訴自己十年後不會記得大二上的某次世界史三考幾分,卻可能記得浪漫公路上的一束芒花後,決定衝了。 大不了,少睡一點。 06:25:00 於是,我站在北上的月台,看著因軌道事件不知道要延誤多久的班次,心想,能大清早的出現在北車等車,也挺新奇的。 第一次準時六點出現在善導寺的車站,出乎意料地看著亮晃晃的車站還有暖暖的人潮,與原先預期的冷色調捷運有點落差。到了北車,想以平常溫吞的步調走著,沒想到反而被人推著走。這個城市,似乎醒的特別早,又或者,是無眠。 就像人們日日夜夜告訴自己再撐過這忙碌的一天就好。於是,窗外日出月虧,窗內層層疊疊。 06:50:00 坐在月台邊的階梯上,看著等待的旅客。濃妝的、蹦跳的、佝僂的、懵醒的還有睜大眼睛的我,突然覺得有點像圍爐,空氣有點顫抖,卻散發著暖氣。然後,隨著站務人員的口哨聲還有廣播聲,我坐上了火車。 "啊,這種感覺有點像私奔。我是指,跟著完整的自己私奔。"我想著,然後抱著包包歪頭睡了。 08:22:00 跳下車,走出瑞芳車站,看到了屋頂後的山,我深吸口氣,心想,"對了,對了,就是這。" 往公車站走,看到了火鍋店,想到了打工換宿時跟來九份的爸媽一起吃飯;看到了瑞芳市場,想到了自己面對在我眼中幾乎長的一樣的菜,拿起來問要怎麼煮。然後,站到公車站前,看到開來的788,我遲疑了,沒上車。 一旁的老太太問我要去哪,我回說:九份。她熱心的說,你該搭那班的。 我搖了頭道謝,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。那一刻我發現,許多你曾經以為已經熟悉到成為自己的一部份,都會或多或少的斑駁。 有些人意識到了,回想起;有些人遺忘了,於是記憶在喧鬧中悄悄溜走。 下一班公車來了,我跳上車。那剎,許多東西又想起來了。 08:45:00 跳下了車,就被團團的濃霧扎實的包了起來。坐在全家的觀景台,我以茶葉蛋作暖暖包,捧在手心取暖。看著窗外的濃霧,我心想,為什麼呢?就這麼直覺的再度來到九份,跟今年初送出申請的我一樣。 後來有個朋友跟我說,芒花跟期中考一樣有很多次,那為什麼還是想要去看呢? 是呀,為什麼非來不可?我聽著全家的叮咚聲,捏了手中碎裂的蛋殼,起身。 我也想知道答案,但直覺告訴我答案不在這,要繼續一直走下去。 九點的九份老街只有零星的觀光客,我不抄近路,耐著性子沿著彎彎曲曲的階梯又上又下。預料之外的,去了好幾次的邱永光攝影工作室還是沒開,倒是見到了好幾隻貓。 或許是早晨的天氣太適合呆坐著一動也不動,我就這麼蹲在路邊與貓大眼瞪小眼,同樣的懶散卻又同樣的清澈。 "喵---喵---"我發出貓叫,試圖捕捉牠們瞬間的表情。其中一隻瞟了我一眼,用貓爪拍了拍鼻子,打了個哈欠,成了瞇瞇眼。我欣喜極了,連忙按了好幾次快門。上頭的貓大抵是受不了這樣的捉弄,挪了身找個更好的姿勢發呆。 發呆總是能把時間完整的留給自己,是與自己私奔時之必要。 我想,好好地發場呆與好好地拍張照同等重要吧。 09:?:? 於是,走到了路的盡頭,坐在熟悉的地方往下瞧,霧茫茫的看不見海。不知道為什麼,儘管眼前看不到完整的路,但腳步卻越來越輕快。 轉過一個岔路發現了前面的老人家,不快不慢的步伐徐徐走著,雨傘輕輕、輕輕扎實的拄著地面。路這麼大,但我沒超車,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,拍下行走的他。後來,我步下樓梯,與另一個老人家擦身而過。我急忙轉頭看了,想記住他們容貌,卻只看到懸空即將踏下的腳步。 那刻,我紅了眼眶。 總覺得我拍的是眼前的人,卻也不是。我真正拍的,是電話的另一頭。 人們似乎就像走在長長的道路上,或許哪天我垂垂老矣時,能有幸的起個"於是"的連接詞,便足夠了。 因為在那個時空中,我們仍以緩慢且堅定的步伐繼續往下前進。 還記得之前去拜訪邱永光先生攝影工作室時,只拍黑白照的他說了, 黑到白是最豐富的,共有九個階調,黑、灰、白共三種。 抽離了色彩,會有更多的想像空間,看到pure color。 人們總是比較貪心的吧,當褪去了色彩,才能看到最真誠的線條。就算是霧,也是有所堅持的。 我們無法明確地畫出霧的範圍及邊界,但那並非濫情,只是希望以自己的堅持多給予一些溫柔。 ?:?:? 走回老街的起點,繼續往金瓜石的方向走。這次,要像之前一樣經過浪漫公路,走到金瓜石。 到了步道的頭,我探頭一看,長長的階梯上只有兩個正在交談的老人家。接著,他們分開,往不同方向走。跟在後頭的我拿起相機拍下老人家的背影,一張接一張的,接著,老太太走出了視窗,我又回到一個人的狀態。 一個人,就這麼樣密密實實的被縫進了這個時空。 我停下腳步,以慢動作在原地轉了個360度的圈。雖然有房舍,卻半點聲響都沒有。 沒人,這裡是真的沒人,除了我。 一個人在霧濛濛的山裡與一個人在鬧哄哄的街上,不知為何,前者卻讓我感到更加安心。或許是因為只需拍拍自己的胸脯,說聲All is well,便可以純粹的相信這個信念走下去吧。 走到了步道的盡頭,看到了平房,站在門口的是剛才看到的老太太。我們相視一笑,等到我反悔,想轉身以問路之名幫她拍張照時,又只剩下房裡的老歌了。 於是,我又走到了浪漫公路。 看不到濃密的芒花,卻也足夠讓人興奮的了。仗著路上沒車沒人,我自得的走在馬路的正中央,看到不錯的景,乾脆一屁股坐在路上專心拍照。 看著芒花,我想著要尋找的問題。 以前聽過一句話,別走太快,不然靈魂會跟不上。除了台南,能感到純粹熟悉又說走就走的就是九份吧。但如果待了太久,卻又會想念台北。 人似乎是一種十分矛盾的生物。我們總是在奔跑與緩步間擺盪,當渴望向前跑時,卻常將自己最看重的人或事落在半路。於是,我們越跑越快,認為跑到了終點便能找到,殊不知,卻是慢慢拉開了距離。 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。 於是,我困惑了,我來到這。 被包裹在這個念頭裡的矛盾,大概是一種理性與感性的掙扎。 腦中的理性驅使自己必須不斷朝自己的目標前進,但強大的感性卻又不希望一到終點,回過身,只有自己一人。 那種一人,是白色強光打在站在熙攘的街頭。刺眼而慘白。 雨慢慢地變大了,大到必須手忙腳亂地撐起傘來保護相機不被淋濕。 我一手拿著相機,一手拿著手帕並夾著雨傘,歪著頭,以詭異的姿勢拍下水量增多的溪水與芒草。 在調光圈的過程中,不小心曝光過度,成了名符其實的浮光掠影。不知為何,事後卻仍將它留了下來。 有時會想,如果那些清晰的相片拍的是當下,那麼模糊的便是在當下拍了未來。因為回憶總會慢慢消逝,就像人一生中總會有許多的掙扎。那些掙扎在當下深刻的入血入骨入淚,可當我們年老時,卻可能只起個"於是",接著便只剩抹去理性細節後的感性情感了。 於是,我終於看到了金瓜石的黃金瀑布。原先以為自己已經在時間中走了很久,卻發現竟然才過了快兩個小時。 在橋上,我對著眼前的兩條公車路拍了張照片。 眼前的植物清楚得看的見紋理,遠方的道路卻因水影而模模糊糊的。 是雨天吧,讓我拍下了整趟最喜歡的一張照片。我仔細地端詳了被縫到雨裡面的倒影,然後蹦跳著跳過水堆,趕上了從金瓜石往九份的公車。搖晃的路上,我抓著公車把手,慶幸這次與完整的自己私奔。 雖然該想的似乎也沒有個明確的解答,但我想答案應該在雨裡吧。 在往後冷冷的雨天中,能再次想起,然後說聲All is well,起個"於是"作為開頭,在冬日芒花裡,也就值了這趟與完整的自己私奔。 網站圖片未經同意,不得轉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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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的拔絲地瓜。實在太好吃了,簡直令人欲罷不能,甚至起心動念想自己來做做看。 Archives
July 20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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